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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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蔔繪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,轉眼就見從胭脂的身子裏跑出了一道光,鉆進了自己的額頭裏。

身子一軟,她向後仰了去。

緩緩的睜開眼,眼前已經變換了天地,記憶裏她是鬿雀的原身,正臥在一處冰川深處,身側是幾條已經風幹魚骨。

深處不知歲月,她緩緩的閉上眼,一覺沈睡了足足有千百餘年,直到她嗅到了一絲人的氣味,才從沈睡中驚醒了過來。

睜開眼,她看見的是一個男人。

對於一個數年沒有吃過東西的她來說,眼前的這個男人,無異於是誘人的美味,她長鳴一聲,向那人啄去。

那人不躲,反露出手臂,揮劍自割一塊肉遞給了她。

鬿雀不明,還是上前吃進了嘴裏,只是當她要咽下的時候,那個人卻突然開口。

“我與眾生慈悲,慈悲亦見眾生,眾生亦與我慈悲。”那人說著,對她伸出了手。

鬿雀偏了偏頭,雖聽不懂他在說什麽,但還是把那塊肉還給了他,隨即展翅離去。

遨游數裏,她落在了高處,靜靜的看著外面的綠葉,可無論如何都飛不過去。

日月交替,那人鍥而不舍的來到她的面前,再次對她伸出了手。

她不耐煩,揮動翅膀把他從高處扇了下去。

那人頑強,吐了一口血之後又爬了起來。

她視作無物,飛到水域邊刨開冰從水裏捉了一條魚。

那人鍥而不舍的追了過來,對她伸出了手。

她回過身子,在猶豫了一下之後,把嘴裏的魚放到了他的手裏。

魚還活著,剛落在他的手裏就跳到了地上。

那人不言,把魚扔回了水裏,再次對她伸出手,說:“來,我帶你出去。”

她不明白,眨了眨眼沒反應。

靜默良久,有一道光突然從天外折射過來,照在她的身上。

心驟然一震,一種極其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,她長鳴一聲,追著光而去。

這次,再沒了任何東西阻擋她,她飛躍山川,穿過雲層,看了一片巨大的火海。

火海之中,哀嚎聲遍地,她茫然的看著一切,一滴淚不經意的從眼裏落了下去。

淚落如雨,熄滅了烈火。

她飛身而下,下面卻早已是飛灰一片,不見一個活口。

“鬿雀?”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。

她緩緩的回過頭,看見了一個人首蛇身的女人。

女人面容極美,可身上卻沒有一處好地方,已經被大火燒的皮肉全非。

“鬿雀,你過來。”女人對她招了招手。

她眨眨眼睛,不自覺的乖乖臥下。

女人向前走了幾步,看著她:“還記得當年你的母親為了不讓你經歷苦難,在你小的時候就封了你的靈智把你關在結界裏,卻不想你竟然還是出來了。”

她聽不懂。

女人垂眼,似乎想到了什麽傷心事,顫抖著聲音說:“鬿雀,昔年我與你母共效於媧皇,而後媧皇長眠,一朝天變,我們終究是不被天道承認,不被地道承載,當真是有苦無處說……”

潸然淚下,女人靜默了良久,直到天空中傳來一聲雷鳴,她才回過神來說:“可我不怨,也無人可怨,只希望你和佘連可以執手長生,平安永樂。”

她不聽懂,只是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她。

女人微笑:“把頭伸過來。”

她歪了歪頭看她,隨即把頭垂了下去。

女人緩緩的把手伸過去,放在她的頭上,沈聲道:“我以螣蛇族長之名,敕封鬿雀遺脈為神,賜其四魂七魄,繼吾幽荒主位!”

隨著女人話落,一道金光就從她的掌心鉆進了鬿雀的頭裏,是女人為她開了靈智。

長鳴一聲,鬿雀一身羽毛盛放出金光,逐漸化為人身,緩緩的落在地上,緊閉著雙目。

一口鮮血從嗓子裏吐出來,女人摔在了她的身旁。

強撐著伸出手,她摸到了她的臉頰,沙啞著聲音說:“鬿雀,我期待你重生歸來,重鑄幽荒的那一日。”

女人溫柔的笑,緩緩的垂下了手。

隨著女人的飄散,幽荒色彩盡褪,一切皆化為泡影,消散於世。

看黑暗將近,鬿雀突然驚醒,化回原身振翅向冰川飛去,卻不料在將要落地的時候被天雷晃了眼睛,一時失了方向,直直的向下墜了去,打破冰層,落入了冰川的水中,化為了人身。

突然間,一道天雷猛降,直奔水中,驚起了一層驚天駭浪。

站在邊上的男人面色一沈,不顧一切的跳入水中,將鬿雀從水中帶上岸。

鬿雀緩緩的睜開眼睛,看見了那人的臉,只笑了一下,就又暈了過去。

再睜開眼時,她已經離開了冰川之地,躺在一個山洞之中。

她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圍,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麽,只記得一張臉。

“你醒了?”那人捧著一捧野果回來,對她笑了笑。

她歪著頭看了看他,確認他是之前看見的那張臉,興致勃勃的就朝他撲了過去。

一舉掛在他的身上,她傻兮兮的笑著。

那人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,溫聲的對她說:“我名為扶元,你呢?”

她站直了身子,微微的皺了皺眉頭,許是太久沒聽過人說話,張了張嘴竟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。

“沒關系,等我帶你回仙山,讓琉香好好教你說話。”扶元笑著,從地上撿起一個果子,擦一擦然後遞給了她。

她搖頭,並不想吃果子,一把推開,卻惹得扶元痛的皺起了眉頭。

“你……”她學著他的模樣開口,還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
“無礙,”扶元笑著把手背到身後:“既然不願意吃,我去給你尋些別的來。”

她搖頭,隱約記得他之前從胳膊上割下了一塊肉。

心裏隱隱的覺得有些難受,她抓住他的衣裳,硬把他的胳膊拽了過來。

胳膊上纏著白布,布上隱約透著血跡,她不會解,索性直接化指尖為利爪,劃開了白布。

白布之下,血肉模糊,再加上著了水的緣故,已經泛了黃白。

在她的腦子裏,雖然不懂得人情世故,但還是懂得報恩的。

所以,她擡手劃破了自己的手掌。

“你這是在幹什麽!”扶元抓住她的手腕,並不理解她為什麽這麽做。

她不會表達,一下打開他的手,把自己血擠在了他的傷口上。

一時芳香起,血肉開始重生,手臂很快的恢覆成了原樣。

扶元看見,一臉驚愕的道:“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?”

她眨眨眼,聽不懂他在說什麽。

扶元一臉的緊張問:“你現在能聽得懂我說的話嗎?”

她渾渾噩噩的點了點頭。

扶元認真的說:“那你記住,以後千萬不要對別人展露真身,也不要讓自己流血,對外我會說我去冰川什麽都沒有看見,而你也只是一只小麻雀,你懂了嗎?”

她勉勉強強的聽懂,把每一個字都刻在了腦子裏,學著他的聲音說:“懂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扶元松了一口氣:“我們趕緊回去,師父的馬車還在山下等著我。”他說著,二話不說的背上她開始走。

到了山腳下,一眾人靜候著扶元,為首的是一個白眉老道。

扶元事先將她放下,孤身一人走到白眉老道的跟前,半跪於地:“徒兒不孝,沒能尋到鬿雀。”

白眉老道的目光尖銳,掃過鬿雀,沈聲開口:“那她是什麽?”

扶元當即答:“這是一只剛修煉成人的麻雀,徒兒看他被族人欺負,所以就帶了回來。”

“是嗎?”白眉老道笑問,對鬿雀招了招手。

她傻乎乎的走了過去。

白眉老道目光銳利,擡手就點在了鬿雀的眉心之處。

白眉老道一伸手,鬿雀也閉上了眼睛,在腦海裏想象自己是一只麻雀。

扶元垂下頭,一臉的緊張。

“徒兒,你還記得為師讓你去冰川之地做什麽嗎?”白眉老道突然問。

“找到兇獸鬿雀,取其心肺祭天得道。”扶元認真的回答。

“很好。”白眉老道收回手:“只可惜今日一過,還得再等上五年才能來。”

扶元沒有出聲。

“罷了,”白眉老道舒緩了眉間的銳氣:“終是天命所至,也不差這五年。”他說著,轉過身上了馬車。

“那這麻雀……”扶元大著膽子開口。

“留著吧,總比你房裏的那個只會迷惑人的燈芯強。”白眉老道說罷,放下了簾子。

“多謝師父!”扶元松了一口氣,起身帶著鬿雀上了馬車。

在山裏哪見過這些東西,鬿雀對什麽都有新鮮感。

扶元拉住她的手腕:“你要學會守規矩,不得放肆。”

鬿雀看了看他,用著乞求的目光看著他,可換來的依舊是他的搖頭。

悻悻的垂著頭,她規規矩矩的一動也不動。

扶元看著她乖巧的模樣笑了笑,對她說:“你以後就喚玉賢,取純賢之意,希望你永懷慈悲。”

玉賢點了點頭,根本沒有心思聽他說什麽,兩只眼睛看外面看的都要飛出去了。

回到了仙山上,放眼都是統一著裝的小道士,他們有的在打掃,有的在練劍。

玉賢從沒見過這麽多的人,心裏也想過去,可扶元不依她,拽著她向那些人的反方向走。

玉賢眼巴巴的看了幾眼,跟著扶元走了。

扶元先去了廚房,給她做了些菜。

玉賢坐在桌前看著那菜,總覺得每個盤子裏面裝的都是扶元的肉,是一口也不肯吃。

“萬物皆有靈,你要記住,以後千萬不要再食肉了。”扶元說著,給她夾了一點菜。

玉賢皺了皺眉頭,伸出手去抓,被燙了手,就再也不肯吃了。

迫不得已,扶元只能帶她回屋,將她介紹給了原身為燈芯的琉香,讓她帶她修行,熟悉山裏的事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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